一個人花多少年的時間能混成什麽樣，除了環境的造就改變，更多還是看因緣際遇。

八年前的老仙如何也想不到，在當時各派爭相的幫夥裏，他撐死也只是一個中下游的人，居然能常青到今天，即使仍在跟部門鬥智鬥勇，但無論是財力還是人力，都比當年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真是成也羅渠，敗也羅渠，頭上那個窟窿就像是一個無時無刻不在敲響的警鐘。

如果說成功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那他這個代價可就太大了，左眼常年低於正常人視力，白天還好，到了晚上全靠著右眼識別，頸椎每年開春都要痛徹一陣子，醫藥也無用。

八年前，那時候的西琦百貨在E市可說是一家獨大，雖然到了今天也仍是業內領頭羊，但那個時候可以說是它把洋貨的概念的徹底引進每個人的意識裏面。

覆古的廣告橫貼到閃閃發光的LED滾動屏，西琦百貨直接帶動了附近幾條街的發展。

羅渠常去的一家名叫寶金的喝酒打牌跳舞K歌的娛樂店，就是背靠著西琦才出名的。

那時候老仙還算年輕，虎兒正八猛的年紀，既沒有初出茅廬的小子們不會分場合的楞勁兒，也沒有年紀和閱歷都有了人眼神只盯著那點兒的利益的狡猾，在一眾豪徒們面前吃得比較開。

那夜八點，他忽然被羅渠派來的人叫到寶金，什麽時候、要在哪玩，這些全看羅渠高興與否，那天本來老仙身子不舒服想要推脫，結果來的人回去了之後又換了個人來，非去不可。

老仙一邊穿鞋一邊偷偷把存折放好，每天跟著羅渠酒池肉林，確實是有一種身體被掏空的感覺，從被人引薦給羅渠認識混著混著居然就過了半年的時間。

到了寶金，老仙才發現今天的情況似乎跟以往有些不平常，羅渠好賭眾人皆知，但一般也沒什麽人敢跟他賭大的，那天卻不知道從哪來一個了一個“款爺”，把把都賭大，一開始是五位數起，到了最後竟然升到了六位數。

羅渠已經輸紅了眼，他不把錢當錢是一回事，要不要面子又是一回事。

尤其是，往日裏都陪著他娛樂的寶金裏面最漂亮的招牌——阿金小姐，此刻正在對面那位兒的身邊笑得比花兒還嬌羞。

那位款爺帶著帽子，內場裏面燈光本就不太光明，有些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從舉手投足來看，風度已經蓋過了在場的所有人。

羅渠見到老仙，粗暴地一把拎過他的領子：“你……給我贏他，錢都歸你。”

羅渠已經喝了個七七八八完全靠意念在撐，說完就癱到一邊，老仙沒辦法，被趕的鴨子沒有立場不上架。

沒想到，賭神那夜還算眷顧於他，居然陸陸續續贏了那位款爺，把羅渠的錢撈了個大半回來。

款爺卻沒有輸了就不服氣的脾氣，仿佛賭大賭小都只是為了怡情，最後主動喊了停，摟著阿金小姐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出了門。

錢回來了大半，羅渠卻仍不解氣，他看著阿金離去的身影恨恨地罵道：“女人都是婊子，婊子……”

他這幅失去理智的樣子老仙無從勸起，同時也對他的話不敢茍同，老仙有種直覺，不管誰是阿金，都不能抵抗住那男人的迷惑。

最後羅渠又帶著一群人轉場到了跳舞的地方，好些姑娘圍上來對著他跳奔放的舞蹈，羅渠似乎被阿金小姐傷了心對別的女人已經提不起多大興致，把人都推給了老仙，姑娘們撒著歡使勁地灌酒灌的讓老仙無從招架，羅渠則一個人窩到一邊，再次幾杯苦酒下肚之後，他踉踉蹌蹌的去了廁所解手。

羅渠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上廁所時候裏面必須空無一人，寶金為了他這個搖錢樹還特地修了一個單獨的衛生間出來。

本來事情翻篇了也就該過去了，卻又發生了一件讓老仙足夠後悔上一輩子的事情。

他酒量不算很好，沒有練過最多喝上幾瓶啤的，可是那些姑娘一個個都不肯依，半推半就喝得腦子完全不清醒了，只知道有一泡尿憋得辛苦，他不是很溫柔地把那些女人都推開，腳軟著往廁所走，好不容易走到廁所門前，門口卻已經集中了一堆人在罵罵咧咧，門被人從裏面反鎖，還時不時從裏面傳來幾句“辦事”的聲音，外面的人越罵，裏面的人越歡。

老仙沒轍，換平時他早采取措施帶著人把門撬開把人拖出來打了，但有更急切的事情——拯救膀胱。

他憋著氣下樓，原想在門口找個隱秘的樹底下解決得了，可是在路過羅渠專用的衛生間時候，卻鬼使神差地推開了門走進去。

寶金的老板邀功似的請羅渠去看剛修好的這衛生間時他也跟著進去過，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裏面蹲的做的各種樣式的便器一應俱全，數下來竟然有十幾種。

老仙走進去的時候剛好看到羅渠正在提褲子，夏天本來就不會穿很多衣服，他看到了一副有些“難堪”的景象，一下子什麽尿意全退了回去變成汗水揮發在全身。

怪不得從來不跟別人共用廁所，原因居然在這裏，老仙知道自己冒犯了羅渠的大忌，連忙賠了個彎腰的理疾步退出去。

之後三天，羅渠沒有再找過老仙，而三天過後，一切又好像恢覆了以往，老仙幾次想道歉都被羅渠擋了回去，他以為這是心照不宣從此都不要再提的意思。

生活又回到了每天吃吃喝喝找樂子不停的節奏，寶金的小金小姐從那以後也沒再現過身，羅渠身邊換了一堆的女人，卻從不見他過夜。

半年後某天，老仙從床上起來驚覺自己的頭發掉了一半。

“接下來的事情，你應該簡單想想也能知道了。”

老仙望著那瓶黃梅發呆，他拍了林彪一下：“老弟，找誰都別找羅渠，這個人心思太毒了，而且——睚眥必報。”

林彪挑了下眉，他自然是對羅渠很了解，不管是裘奶奶還是他爺爺的事情，“真奇怪，一個人好好的為什麽會變成那樣子？”

天生的缺陷雖然改變不了，但是憑著羅渠當時的本事，安靜一點不作妖的話——

老仙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沒用，這種人天生就是個毀滅者，想法極端，做事也是。”

林彪看了眼老仙的頭，一下子有些不忍再問下去，那時候的老仙，大概是覺得自己遇到了貴人的，但若不是這突然的變故，如今他也不會擁有這麽龐大的組織了，心不狠僅僅只是善於辨人的話，成不了大業。

“他這麽對你，你沒想過報覆嗎？”

老仙嘆了口氣：“沒幾天他就被抓進去又放出來，沒幾天就消失無蹤了，直到今天。”

林彪大概聽懂了，老仙既猶豫羅渠對他的“知遇之恩”，又忿恨於這“滅頭之仇”，真是恩仇兩難消，羅渠消失，算是對他來說最好的結果了。

他從這些話語裏的信息，推斷出了那位阿金小姐對羅渠的轉變有著很大一個推波助瀾的效果，還有那個神秘“款爺”，那麽堂而皇之的出現，當時居然沒一個人能認出他是什麽身份，不免有些匪夷所思，那人簡直就是有備而去，羅渠本身——真的值得這麽多人去惺惺算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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